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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校都不去上,不知道儿子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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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7-12 09:32:3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一)美丽的梦


  美国东部飓风过后,朋友约我们到美东一处着名的漂游圣地做探险漂游。那日河水暴涨,险情丛生。在漂过一处险滩时,一只橡皮艇被急流打翻。咆哮的河水无情地吞噬着落水的人们。我们艇上的四人拼劲全力,去营救水中一个奄奄一息的母亲。我用一只手抓住橡皮艇的绳子,探出大半个身子,拼命地抓住那个母亲冰凉的手,使她能在水中抬起头来。当她看到不远处在水中挣扎的两个孩子,一边想挣脱我的手,一边喊:“不要救我,快去救我的孩子!”我的眼睛顿时一片模煳,透过盈盈的泪光,我似乎看到了我的母亲。


  在清明节这一天,我不远万里,跨过千山万水,匆匆地飞到母亲的坟前与她相见。我想告诉她:当我听到那个落水的母亲喊出的那句话,我突然明白了-- 我的母亲在生与死的关头,也会把生的希望留给自己的孩子。因为这是母亲的本能。尽管母亲让我九岁时退学务农,使我的求学之路,充满了坎坷,但我还是感激她的养育之恩……

  我出生后不久,就被奶奶带到北京抚养,直到八岁才回到母亲的身边。母亲教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到地里去拾柴。村里的孩子们,用陌生好奇的眼光看着我这个讲话满口京腔,头发微卷,穿着红衣的女孩。我当时对母亲的感觉,就象村子里孩子们的眼神一样,也是那样的陌生。

  母亲让我九岁退学务农,把受教育的机会给了我的妹妹们。母亲的这个决定,就象一片灰色的云,让我迷茫了很多年。在失学的日子里,我日日夜夜做着一个读书的梦。这个美好的梦,让我在寒冷的冬夜里,期盼着春天的温暖;在炎热的夏季里,遥望着秋天的果实……

  失学两年多后,母亲为我选择了一条回学校的路,那是一条要跨越一座断桥的路:她让我跳过二三年级的课,和同龄的孩子们直接读四年级。我带着自己的梦,一边追赶四年级的课程,还要夜以继日地填补二三年级知识的空白。几年后,我没有辜负母亲的厚望,拿到了高考的录取通知书。

  我梦想着到更好的学校去读书,请求母亲给我一年复读的机会,再参加一次高考。母亲没有同意我的请求,让我带着遗憾入了学。有了遗憾,才有梦想和追求。参加工作后,我一边工作,一边继续读书。在儿子诞生那一年,读完了第二学历。一向节俭的母亲,为儿子买了一套漂亮的积木玩具。我万万没有想到:此时母亲已到了癌症晚期。

  母亲在最后的弥留之际,艰难地对我说:你的一个妹妹还在读大学,一个还在读高中。我告诉母亲:我会帮助她们完成学业。母亲听到这句承诺,放心地闭上了眼睛。

  母亲没有等到妹妹们完成学业的那一天,带着人生的许多遗憾走了。奶奶用母亲遗留的积木,为我缝制了一个针线板。我带着母亲的这个遗物,登上了飞往异国他乡的飞机。长眠在地下的母亲,虽然不能和我一起飞了,但我心中有她,她心中有我。我知道:母亲的逝去,并不是生命的终结,而是另一段旅程和寻梦的开始。因为母亲的血液,已经融入到我的生命里,我会带着她,穿过命运的风风雨雨,去寻找生命的彩虹!

  (二)漫长的路

  来到美国后,为了尽快适应新环境,我参加了一个成人英文口语班。教英文的女老师,丈夫是一个飞行员。她问来自不同国家的同学:你们现在最想做的事是什么?

  一位同学反问道:老师现在最想做的事是什么?老师回答说:我最想做的是把工作安顿下来,不要再搬迁。在美国上的第一节课,竟是一个让人担忧的话题。围绕着搬迁的题目,大家讨论了许久。当时在国内若有一份工作,可以做到退休。可英文老师却说:美国人换工作,就象换季节一样频繁。我没有想到老师说的话,就是我要面对的现实,还误以为她是和我们开个玩笑。

  就象万维读者网多思先生和昭君女士曾经说过的:人生就是在寻梦,求梦以及梦想的兑现与破灭之中曲折蜿蜒地延伸着……人生不能没有梦想,但真正实现梦想的人并不多。而梦想的美丽和魅力,是在它追求的过程中。

  儿子在美国西部亚利桑那州入读的第一所小学,仅仅呆了几个月。因为工作的需要,刚刚考过驾照的先生,只开过一次高速公路,却要驾驶着一辆旧车,带着我们全家和出国时的四只皮箱,在朋友们的祈祷和担心中,星夜兼程,横穿了几千公里,到佛罗里达州任职。

  一年后,为了我读书的需要,我们又不得不从佛罗里达州向美国的东部搬迁。这一次长途几千里的搬迁,除了我们必须的生活用品和衣服,我们几乎把所有的家具,都送给了新来的学生和朋友。但当启程时,我们车的后面还是拖了一个小小的U-hau 。U-hau里装着两件东西,我不能送给别人。一件是儿子的钢琴,另一件是儿子的一套单人床和床垫。

  我知道:我们很晚才能到达目的地。这第一个晚上,我和先生会睡在公寓的地毯上。但是,我希望我的儿子能睡在柔软的床垫上。钢琴和儿子的床,是当时我们那辆旧车所能承受的重量,也是我这颗母亲的心所能载动的……

  (三)烦人的房事

  从美国南部向东部搬迁,主要是为了我边工作,边读研究生的需要。因为白天要上班,所有的课都选在了晚上和周末。周六的一天,我照例去修课。先生和儿子应邀到新泽西州一家朋友的新房去做客。他们傍晚回家时,儿子迫不及待地跳下车,冲着我喊:“妈妈,Dad 给我买了个新房子!”

  儿子小时候喜欢用各种塑料积木拼图案,经常用积木盖堵墙,拼个汽车,飞机和大炮之类的东西。我心想:这爷俩肯定是又买了一堆积木回来了。我拉着儿子的手,笑着问他:Dad是不是给你买了个玩具房子回来了?

  “ NO, 是一个真HOUSE ! ”儿子一着急, 讲上了中文加英文的香蕉人话。我意识到家里有一件大事发生了。

  先生手里拿着一堆纸,赶快过来解释:“去朋友家的新房做客后,路过他们小区的样板房,就领着儿子到里面瞧热闹。看完样板房,儿子说喜欢这个房子。问我能不能买一个?我跟他说: No problem ! 就交了五百美元支票的押金,儿子选好了房子的位置。这是小区和房子的草图及价格, 请过目。”

  “什么叫No problem ?我们哪有那么多钱?”我没好气地问先生。

  “妈妈,Dad有办法!”儿子帮腔救驾了。

  “什么办法?”我问。

  先生说:建筑商帮我算过了,他们只要百分之十的首付款。因为我们有工作,剩下的钱他们可以贷款给我们。既然是儿子喜欢的东西,建筑商也肯贷款,我和先生在大学里都找到了工作。为了儿子,做母亲的哪有不乐意的!

  交了买房的首付款后,新房立即破土动工了。我们象所有的新移民一样,开始憧憬那个美国梦 -- 房子。儿子每隔几周,就求我们带他去看未来的新家,总是问:那房子是不是就象搭积木一样,很快就建起来了。孩子的梦是甜美的,我们的梦却是坎坷不安的。

  俗话说:好事多磨。我们既然选择要留在美国,在买房的同时,又要面对另一个烦人的事件--折腾身份。先生在他的J-1签证到期之前,将移民局要求的所有文件,郑重地送给他工作的单位,由他们审批后送到移民局。按照常规,他有足够的时间从J-1转换成H-1签证。可我们做梦都没有想到:负责寄信到移民局的人,无意中少送了两份先生的文件。

  在度日如年的等待中,没有收到本该如期到达的H-1签证,却收到移民局的一纸批文:补交文件。刚刚把补交的文件送到了移民局,先生便带着一脸阴云回家了。他沮丧地告诉我:他的J-1签证到期了,H-1签证还在审核中,学校通知他不能带薪工作了。

  儿子放学后,听说Dad因为签证到期不能工作了,很是着急。先生赶快乐观起来,安慰儿子:不要担心,从明天起,爸爸就到大学里去做志愿者。

  “你做志愿者,不挣钱,那房子怎么买?”儿子的一句话,让我们哑口无言。

  先生把话题岔开:“你知道爸爸在中国做志愿者的事吗?”儿子摇摇头。先生说: “在你一岁时,爸爸是一名脑外科医生。一天值夜班,来了一个脑外伤昏迷的小孩。因为医院血库里没有同一型号的血,没办法为小孩手术,再拖延下去,孩子会随时死掉。爸爸知道自己是O型血,立即把自己的血无偿地献给了这个孩子,挽救了一条生命。这样的志愿者好不好呢?”

  “当然好!我长大也会这样做”。儿子转忧为喜了。

  在先生一边等待H-1签证,一边做志愿者的那段时间里,家中本不富裕的日子更加拮据了。我小时候吃过苦,这暂时的困难是可以面对和克服的。可不知为什么,内心总是充满了焦虑和不安,似乎在担心着什么事情的发生。

  人说:怕什么,来什么。我担心的电话龄声响了,建筑商带着催促的口气,告诉我们新房马上竣工了,让我和先生带上近期三个月的工资单和H-1签证,前去办理贷款手续,完成新房过户。一向心宽的先生听到这个消息,皱起了眉头,罕见地发起了牢骚:“这美国的建筑商真不知道我们第一代移民的苦衷。我没收到H-1签证,就不能工作。没有工作,就更不能贷款了。这个时候打来电话,不等于火上浇油吗?”这真是:屋漏偏遭连阴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四)移动的家

  在经历了等待签证的煎熬后,我们终于搬进了新泽西州的新家。先生也在大学里找到了一个很好的工作。他还跟我开玩笑说:“你当年嫁的手术匠,下半辈子可能要做教书匠了!”先生的话才说了没几个月,就遇上了当时北美最大的一家医药公司到他就职的大学里招聘。先生在电话里和我商量:“我不知道今天有公司的招聘会,没有正事着装,只穿了条短裤和旅游鞋上班了。就凑个热闹,送份简历算了。”

  那时,先生不分昼夜地做科研写文章。我白天工作,晚上修课,做研究生毕业前的最后冲刺。儿子已是一名中学生了,除了读书,还要送他参加乐队,画画和游泳。加上周末修剪草坪,整理花园,大家忙的不亦乐乎。先生早把在西装革履的求职会上,只有他穿条短裤找工作的尴尬之事,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有时生命中最美好的收获,却是无意的。但在收获的同时,却又面临着抉择和遗憾。

  两个月后,先生也没有想到公司在重多的候选人中,竟对他的工作经历很感兴趣,通知他择期电话面试。接下来的几个月,先生通过了该公司四次严格的学术筛选面试,终于竞争到了这份重要的工作。我不知道如何把家中这一喜讯告诉儿子,因为新的工作需要我们又要做一次跨州的搬迁,儿子又要和他刚刚熟悉的学校和朋友说再见了。

  我们在宾州为儿子选了一所很好的学校,想补救因我们工作变动的关系,让孩子无奈地在五年中,更换了五个学校,给学习和交友带来的诸多不便。当我们把要卖房和搬迁的事告诉儿子时,他说:“我知道这个工作对爸爸很重要,你们可以在开学的第一天,把我送到新学校吗?请不要让我再做插班生了。”

  儿子这个合理的建议,意味着我们要在三个月之内,完成在新泽西州卖房和在宾州买房的手续。不管难度多大,我们还是答应了儿子的请求:在开学的第一天, 送他到宾州最好的学校读书。

  当时正是卖房的市场,新泽西州的房子上市两个月后,有五个买家给full price. 可在宾州最好的学区买房就难了。我们看重的学区,一是房子贵,寸土寸金;二是卖房子的人少,房源供少于求。房子刚上市,马上就被人抢购了。除了委托经纪人买房之外,我们周末拿着这个学区的地图,开着车挨门挨户寻找卖房子的牌子。

  开学的日子临近了,我们还没有抢购到房子。就在我们想要租房的时候,却看到一个中年妇人正在院中插牌子准备卖房。我们马上停下车,讲明来意,进去看了十五分钟房子。房子内部结构很好,房间整齐干净,价格是我们可以接受的。美中不足的是院子里的草坪杂乱无章。

  房子的主人安娜解释说:她是一个单身母亲,带两个孩子居住在这里,没有精力料理院子。她就要和一个律师再婚了,所以要卖房。

  先生对安娜说:这个房子,我给full price,请你马上把卖房子的牌子,从院子里拿掉,我们立即交买房的订金并签合同。我们会在学校开学的第一天上午,卖掉新泽西州的房子,下午买你的房子,办理过户手续,然后马上入住。安娜答应了我们的请求。

  开学的第一天清晨六点钟,先生就开车把儿子送到宾州的新学校里。安顿好孩子的学校,又马不停蹄地赶回新泽西州,与买方一起办理卖房的过户手续。接下来,我和先生开着搬家公司的大车,后面拖着家中的小车,欢欢喜喜地向宾州搬迁,准备办理买房手续。

  人说:移民路上苦乐和喜忧,晴空上都会有乌云,风风雨雨伴左右。

  下午两点,我们准时来到了安娜的家,负责办理买房手续的Title公司的人,却满脸阴云地告诉我们一个坏消息:“这个房你们不能买,安娜也没有权利卖。因为这个房子是安娜和他前夫共同拥有的财产。"

  Title公司的话,象晴天一个响雷,一瞬间让我心中乌云密布。我脱口讲到:“我们已把外州的房子卖掉,把家里的东西都搬过来了,是计划好今天给房子过户住到这里的。这房子真的不能买了吗?你们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们?”

  Title 公司的人,看到我心急如焚的样子,又瞧了瞧停在路边装满锅碗瓢盆,行李家俱的大小车子,深表同情地说:“如果你们运气好,我们今天若能拿到安娜前夫放弃这个房子拥有权的公证文件,我会尽力帮忙。”

  我们的目光一起投向了安娜。安娜拨通了他前夫的电话后,请我们耐心等在这里,她会和他前夫在律师楼见面,并协议起草一份合法的卖房文件,做好公证后,才能卖房。

  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去了。三个小时后,还没有安娜的消息。我万分焦虑地望着窗外,窗外那个杂草丛生的院子,略显荒凉。不远处,那个装着我们半生心血和行李的搬家公司的大U-hao,就象一个移动的房子,无可奈何奈地等在马路上,似乎也在为我们担忧:不知今晚何处是家园?

  (五)放弃藤校

  穿过岁月的风风雨雨,四个寒暑在不知不觉中过去了。儿子顺利地完成了高中学业,收到了七所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其中一所大学是我喜欢的古老的常青藤学校。这所大学不仅是藤校,且离家只有三个小时的车程,我们周末随时可以看望儿子。

  收到录取通知书后,我们带着儿子,曾三次拜访这个这个古老的藤校,希望他能在这所大学就读。可在做最后决定时,儿子告诉我们:他最想去的学校是德州的一所着名大学。

  “你说什么?再重复一遍?”我恨不得让自己的耳朵听错了!手里拿着的水杯不自觉地掉到了地上,摔了个粉碎。那玻璃杯的碎片,有意无意地刺痛着我的心:“放弃藤校,到几千里之外的德州读书?Are you sure ?”我提高了嗓门,希望儿子能改变主意。

  先生做过外科医生,应急能力很快,马上打破僵局:“开车三小时和坐飞机三小时,时间是一样的。只要儿子喜欢这个大学,我们应该尊重孩子的选择,订机票就是了。” 先生的话在理,可这十七年亲情的割舍,又要放弃藤校,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

  开学那一天,全家拖着大箱小箱的行李,一起飞到了几千里之外的德州。我们安端好儿子的宿舍,参加完晚上学校的迎新生活动,儿子在校舍前的草坪与我们拥抱告别。

  儿子很小的时候,先生到另外一个城市攻读外科博士,孩子便成了我生活中重要的一部分。当时,只有我一个人工作,家中并不富裕。尽管学院幼儿园离家只有五分钟的路,我还是把儿子送人了离家较远,学费较贵的音乐幼儿园学习乐器,希望音乐能带给他更多的启迪和快乐。每天清晨和傍晚,我要骑半个多小时的自行车接送他,风雨无阻。儿子每天坐在车后,两只小手调皮地抓着我的衣服,嘴里总是喋喋不休地和我讲着话。

  孩子六岁时,我顶着夏天的烈日,送他到家对面的体育馆学游泳。酷暑中,我不放心地站在游泳池的铁珊栏外,远远地用目光守候着那个不会水的儿子。当看见游泳队的教练两手托起儿子瘦小的身体,象扔一条鱼一样把他扔进水里,我身不由己地奔向游泳池想去救他。令我惊喜的是:儿子本能地在水里抬起头,摆动着四肢,学会了漂浮。

  夏天快结束时,北方室外游泳池的水温已经很低了,儿子抱着游泳板,在深水池里用双腿练击水,一副又累又冷的样子。他看见我守候在池边,抱着游泳板说:妈妈,我不想游了,水太凉。我告诉他:勇敢的孩子是不能做逃兵的。儿子很听话,又跳入冰凉的水中,继续训练。他在水中游动的背影,就象一个细长的鱼……

  先生似乎也想留住和儿子相聚的时光,慢慢地把车子开出了校园。我忍不住心中的挂牵,让他把车又开回了校园,想再看看儿子,再说几句叮嘱的话语。

  橘黄的灯光柔和地照着校园静静的小路,路旁站着一个一米八的大男孩。那熟悉的身影,让我惊喜地打开车门,心疼地喊着:“草坪上有蚊子,你怎么还在这里?”儿子也有些不舍地说:“我知道妈妈会回来!”

  儿子的视线和我晶莹的泪光隔空交会,我心中的一股暖流,在我们母子十七年的时空长河里穿越着。我不停地叮咛着,嘱咐着,直到儿子那瘦瘦高高的背影,完全消失在学校公寓的大门里。

  (六)难忘的Encanto小学

  从德州飞回宾州已经很晚了。刚刚到家,天空就下起了雨。躺在床上,辗转难眠,脑海里都是儿子的影子。已是凌晨了,我的思绪还在时光的隧道里穿梭不停,毫无睡意。

  我一个人来到儿子曾经住的房间。坐在他的书桌前,轻轻地拉开抽屉,一份略显陈旧的相册映入了我的眼帘。这本相册是我们告别美国第一所小学时,儿子的班主任老师送给他的。相册里珍藏着老师从孩子入学第一天起,到离校时的几十张在学校读书和生活的珍贵照片。我打开相册第一页,看到了儿子第一天和小朋友一起排队吃午饭,上课的情景……

  记得第一次给儿子在美国注册学校时,我刚下飞机不久,还在晕晕乎乎地倒时差,先生就一个人去了学校。校长带先生参观了二年级的教室,看到学生们在用扑克牌做加减法。先生便问校长:“二年级和三年级的数学区别很大吗?”校长说:“区别不太大”。先生说:“那我的孩子就上三年级吧!”

  先生的一句话,让本该读二年级的儿子,在美国入学的第一天,一句英文都不会讲,便莫名其妙地从二年级跳到了三年级。三年级的数学课到跟得上,可英文就雪上加霜了。儿子第一天的英文写作是:我中国的家。短短的几句话,汉字加拼音,并在作业纸上画了个房子。英文老师可能猜出了房子的意思,用英文在房子下面写了个HOME。

  我责怪先生:“瞧瞧你还是博士毕业!让一个连英文还不会讲的孩子,在美国跳级上学,难道你脑子进水了?”先生振振有词地反驳我:“小孩子适应能力强,学语言就象 Buy one get one free 一样容易!”

  因为替儿子的学校担心,到美国第三天就把时差急没了。学校离家住的地方很近,儿子上了校车,我便悄悄地跟着校车来到了学校。校车刚停下来,班主任老师就到了。看到 儿子走下车来,他的班主任老师主动迎上去,给他一个拥抱,就带着他走进了三年级的教室。

  校长告诉我:你儿子的班主任Mrs Sundberg是我们学校最有爱心,教学最好的老师。

  儿子说:他的班主任老师,每天都会摸摸他的前额,看看他是不是着急发烧了。一个月后,班主任为儿子找到了一个会讲中英文的小老师,她是一个热心的志愿者。儿子看不懂小老师写的繁体字,但偶尔能在学校里讲一点中文,还是很开心。

  记得周末的一天,我和儿子在住处附近的店里买东西,看到儿子的一个同学手里拿着一个汽车模型向我们走来。她友好地象儿子讲了三遍:Hi J , This is a car 。我明白了她的用意,她想帮助儿子讲英文。我很感谢她的帮助。女孩说:我们的班主任老师希望每个同学都能帮助J,让他尽快会说英文,在这里快乐地生活!

  有人说:遗憾是人生的必历之路。做为一个新移民,在一个陌生的国度里,受语言,签证等环境的限制,我经历到了更多的遗憾。

  几个月后,因为工作的需要,我们全家从西部向南部搬迁。儿子恋恋不舍地向他刚刚熟悉的老师和同学告别。班主任在儿子离校时,送给儿子一个相册,相册的中间夹着班主任的一封亲笔信。在多次的搬迁中,儿子一直保存着这个相册。我知道:这不是一个普通的礼物。那每一张照片,都凝聚着班主任老师的爱心;那镜头下的每一个瞬间,都有一个感人的故事。我打开班主任老师写给儿子的亲笔信,信的译文是这样的:

  J,你就读于Encanto 学校的时间是很短暂的。在这短短的日子里,我为你和班上的同学们拍了些照片。我同时也保留了一部分你写的文章,并将它们都收录在这本相册中。我希望这些照片和文章,能使你永远记着Encanto学校的25班。

  来到一个新的国家,试着去学习和适应许多新的事物是非常艰难的。你是一位非常聪明善良的男孩,不但做事认真,而且学习能力很强,更是班上每一个人的朋友。你教了我们许多关于中国与中文的故事,能与你同班,是我们最大的荣幸。信的原文:

  Dear J ,

  You have been at Encanto School for only a short time but while you were here I took some pictures of you with your classmates and I saved some of the papers that you wrote and put them in this book. I hope they will help you to always remember room 25 at Encanto School.

  It is very hard to come to a new country and try to learn so many new things. You are a very smart boy and you learn very fast and work very hard. You are also a very nice boy. You are a friend to everyone in our class. You taught us many things about China and about Chinese writing. It has been our pleasure to have you in our classroom.

  Your friend,

  Mrs Sundberg

  (七)雨后阳光

  读完班主任老师的那封信,我的眼睛湿润了。在来美国的前五年里,我们从美国西部到南部,从南部到东部,横跨了许多州,搬了五次家,儿子也被动地换了五个学校。有时,孩子刚刚记全了班上同学的名字,却又随着父母工作的变迁,不得不和刚刚认识的朋友,说再见了!

  每到一个新的地方,都有素不相识的同胞,朋友和陌生人给予热心的帮助。从西部向南部搬迁时,当时还没有GPS,我们在中途的一座大城市里遇上了下班高峰时间,并迷了路。我们拿着地图到路边的一个饭店去问路,一对年轻人知道了我们的情况,让服务员把他们刚刚买好的饭打包,开着他们的车在前边带路,带领我们出了城……

  做为海一代,生活在异国他乡,我经历了很多不寻常的事。有许多遗憾,也有许多感动。移民路上的酸甜苦辣,使我的人生更加丰富多彩。我怀着一颗感激的心,翻看着儿子的相册。在相册的最后一页,看到了儿子的一份手稿。在这雨后初晴的清晨,在百鸟的低语中,我聆听到了这个海二代的心声。海二代写到:

  As I walked to school on my first day, I looked down to my hand for confidence. My mother had lovingly written the word "MEN" on it in permanent marker in case I panicked and forgot which bathroom to go into. We had just moved to the United States from China, and it was my first day of third grade in Phoenix, Arizona. I was only nine, but I learned quickly how to adapt to this new world, and to push myself to learn how to use my new environment to succeed in spite of the many obstacles that this transition brought.

  Before I could find my bearing in Arizona, my parents decided to move again to Tampa, Florida. This time, the move was even worse than first one because it happened in the middle of the school year. As a new student among settled groups of friends, I felt alienated; as a foreigner, I felt a huge barrier between me --because I was not able to keep up academically. While the rest of class was reading novels, I was crawling through picture books. My sense of isolation pushed me to revamp my style of learning English. I stopped reading picture books and picked up anything else I could get my hands on, reading until my vision blurred. Four years and two moves later, I lived in New Jersey and had finally gained a control of English that put me on par with my peers. Once I had succeeded in this difficult task, I finally felt acclimated to my new life in the U.S.

  Learning to read did not actually solve my entire problem. Moving from New Jersey to the suburbs of Philadelphia forced me to face the shyness that my original language problems had instilled in me. I knew that remaining quiet was my way of protecting myself from being ridiculed by the other students for my verbal shortcoming, and most teachers understood when I approached them about my problem. In eleventh grade, however, I entered the honors English class, which required vigorous class participation in order to do well. My worst fears had been realized, and as I began speaking in class, I felt like a flailing madman. Beads of sweat would pour down my forehead as I realized that the entire class was listening to my convoluted and awkward speech. But, the practice was worth it. I eventually began raising my hand bravely and frequently.

  Feeling confident in my language skills for the first time, I became more involved outside of the classroom as well, taking on leadership that I would normally have avoided because they involved speaking before groups. During that year, I became a co-chair of the school student's organization, which raised money for local scholarship. I also found a job working as research assistant at the University of Pennsylvania School of Medicine. This opportunity proved invaluable in helping me realized what I wanted to do in life. Realizing that I might have a lasting interest in medicine, I began writing letters to well --known doctors asking them what it took to become successful in medicine. Most told me that in order to be a great doctor, must expand my mind beyond the sciences. Following this advice, in my junior year, I took classes like AP US History in addition to AP Physics and AP Chemistry. I quickly saw the benefit of the doctor’s advice, as these classes helped broaden my view to give me an analytic perspective of the world around me and the role medicine should play in it.

  Growing up and becoming comfortable in the U.S. has taught me how to push myself both personally and intellectually in a way that will benefit me for the rest of my life. In building a successful career,I will be forced to adapt to, and thrive in new environments and conditions while facing considerable obstacles. Now that I have the confidence and the belief in my ability to overcome any type of difficult, I am confident that my passion and dedication will make me a valuable contribution to the university. I believe that there's always sunshine after the rain.

  生活在一个新的国家,海一代和海二代会遇到很多困难,但只要我们自强不息,勤奋上进,我们都会有一个美好的未来。我坚信:乌云过后有晴空,阳光总在风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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