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闭症儿子闯祸：妈妈义务给人当月嫂

子杰

我第一次给橙子妈打电话约去她家见面时，一句问话“我是谁？”让我知道接电话的就是橙子了。
        橙爸橙妈都是七零后，十年前，他们带着患有重度自闭症的儿子橙子移民加拿大，后来又有了一个健康的女儿，小名叫西瓜。
        当我走进他家时，橙子和西瓜在妈妈的提示下，主动向我问好。15岁的橙子身材高大健壮，相貌堂堂，目光炯炯，一眼真看不出与别的孩子有什么不同。一见面他就急着与我交流，一口气向我提出许多问题，“你知道北京故宫吗？”“江苏卫视节目看过吗？”……口齿清楚，发音标准，带着京腔，很有某电视台主持人的范儿。但他并不想听我的回答，只是顾自说着，像打开开关的复读机。妈妈让他和妹妹回屋去玩电脑，他们很听话地去玩了。
       

        橙爸说，橙子出生后是个正常的孩子，甚至有聪明的天赋，一岁左右能认上千个汉字了。后来发现行为有些异常，去医院就医时，医生用行为量表测量，橙子所有表象都与列表中高度吻合，结论是重度自闭症患者。用橙爸的话来说，橙子人生的第一份答卷就得了个高分，却给父母带来从头凉到脚的绝望。
        移民加国 历尽艰辛
        橙爸现在是某专业公司的机械设计工程师，在国内时他就是向市场要科研经费的创新型科技人才，亲自设计过多种大型实用设备。其智商测试得分明显高于常人，在陪孩子玩吹泡泡游戏中，他都能突发灵感，根据相同的动力原理，设计出新型喷墨打印机。
        他和橙妈是1999年结婚的，最初有移民打算时橙子还没出生呢，因为有亲属先移民到了加拿大，所以他们也递了申请。在他们把这事快忘了的时候，接到加拿大大使馆的电话，随后收到体检通知，没经面试就拿到了签证。那时橙子已经3岁了。
        移民最初的苦大多不在经济上，而是在精神上。家有自闭症孩子，在适应新环境的过程中无疑比常人要承受更大的压力和考验。即便没移民的自闭症家庭，在长期焦虑、精神压抑下，有很多都被逼投降了，离异的，自杀的，自残的，悲剧时有所闻。橙爸橙妈在移民之初也曾几次频临崩溃的边缘。
        全家刚刚登陆一个月，还没等适应呢，就接到橙子爷爷突然离世的消息，橙爸回国奔丧，并陪伴老母亲，留下橙妈一个人在温哥华带着患病的孩子适应新生活，其艰难程度可想而知。橙妈一度被折腾得快要坚持不住了，在电话中跟橙爸说，真想抱着孩子从楼上跳下去，彻底解脱。
        橙爸更是压力山大，为了给橙子治病他需要多赚钱，要陪母亲做白内障手术，还要分担太太的精神压力，心里装着对孩子对家庭的责任，要顾的事太多，令他长期失眠，都快得抑郁症了，只能借安眠药助眠，在药物的作用下，精神恍惚，结果出了车祸，整个车都报废了，幸运的是身体无大碍。
        患病的橙子多次闯祸
        自闭症患儿有的受不了视觉刺激，如人多时会害怕紧张；有的受不了声音刺激，橙子就对特定的声音敏感，比如新闻联播的开头曲，电脑关机的音乐等。有一次，家里安装国内电视频道，当电视里传来新闻联播开头曲时，正在双层床上玩耍的橙子闻声惊叫逃跑，却一头栽到地下，造成脑出血，被救护车送到儿童医院。当时天正下着大雪，但手术医生很快赶到，为橙子做了开颅手术，所幸没有留下任何后遗症。这是橙子自己闯祸，而出门在外时则更令父母操心。
        在登陆加拿大乘飞机时，橙子因不喜欢封闭狭小的空间而全程哭闹不止，机长来安抚都无济于事，令周围乘客一路不得安宁，橙爸橙妈只好一路自责道歉陪笑脸。
        在教橙子学滑冰时，橙子倒是学得不慢，而后在滑冰场横冲直撞全然不顾的飞奔，让陪同的爸妈不敢撒手半步，神经绷得紧紧地。
        最惊险的一次，是在他家附近不知什么时候冒出个华人月子中心，经常有从国内来的孕妇在附近小公园里散步养胎，橙妈只能在没人时才敢让橙子骑自行车玩。有一次橙妈一眼没照顾到，从远处对面闪出一名孕妇，吓得橙妈赶紧追赶骑车的橙子，却为时已晚，惊慌中的橙子摔倒在地，而倒下的车子却压到了孕妇的脚后跟。
        结果孕妇加老公不依不 饶，非让橙妈拿钱看病，虽没查出任何问题，却花掉了几千元的检查费。善良的橙妈还觉得对不住人家，每天侍候孕妇直到孩子出生满月回国，义务当了一个多月的月嫂。
        不放弃 父母甘当“大白鼠”
        按国内正规医院的说法，自闭症是终身残疾，只能靠训练以达到生活自理的能力，没有治愈的可能。但最初橙爸橙妈却不轻言放弃，打起精神要拯救橙子，他们坚信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只要不放弃，总会想出解决办法。
        橙爸上网搜索，得知国外有一种螯合治疗法，国内尚无权威认证，其作用也不确定。为了尽早治疗，又不想让儿子充当试验小白鼠，夫妇俩猜拳决定谁来充当大白鼠，最后橙爸赢得在自己身上试药的机会，没想到却意外治好了困扰自己多年的胝骨痛，让他们看到了些许希望。橙妈则献出自己的身体让橙爸练习静脉注射，身上被扎得青一块紫一 块的。他们冒着生命危险摸索出经验后，才开始给橙子用药。
        有人称自闭症患儿是来自星星的孩子，他们封闭在自己的世界里，家长在求医问药的过程中，像似在破译孩子的身体密码，寻找打开心锁的钥匙。橙爸的高智商并没浪费，命运抛给他的自闭症课题，他注定将用毕生的经历去研究探索。让来自星星的孩子有在地球村自由生活的能力，成了高智商家长无法选择放弃的人生命题。
        好在加拿大对橙子这样的特殊儿童配有专门的教育师资，6岁以下患儿 政府每年还给补助2万加币，用于请一对一的训练教师（越早治疗效果越好）。在橙爸橙妈的精心安排下，橙子的生活内容很丰富，每周二去图书馆参加社交活动，每周三上音乐课，每周五去舞厅跳舞，锻炼协调性，还有包场电影、玉米迷宫包场等，都是为自闭症孩子家庭特设的，当然都是需要家长陪同的。
        他们还结识了几个自闭症家庭，大家互相鼓舞着一起前行。正是橙爸橙妈坚韧的付出、不懈的努力，让一个重度自闭症患儿拥有了充满希望与快乐的人生。
        十几年过去，如今橙子已顺利中学毕业了，不但通过训练协调了自理能力，还学会了与人沟通，去超市买菜，甚至还学会了弹钢琴，滑冰，游泳。橙爸说，让孩子在快乐中生活成长比什么都重要。橙子每个微小进步都给这个家庭带来鼓舞和信心。
        乐观豁达 幸福的一家人
        和橙爸聊天时他始终面带着微笑，不时露出睿智的幽默，像在讲述小说中别人的故事。还有在国内是高中班主任老师的橙妈，现在仍有时间去中文学校教中文，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井井有条。虽然面对千难万难，他们却能把生活过得充满阳光，在与命运抗争的路上磕磕绊绊一路走来，还能笑对人生，没有报怨，我仍定义为这是个幸福的家庭。橙爸则说这是被生活逼出来的。愁也一天，乐也一天，为什么不乐呢？生活像一面镜子，你对他笑，他也对你笑。
        橙爸是典型的理科生，物理尤其出类拔萃，高考时语文却是不及格，但在培养照顾儿子的过程中，把自己的潜能都给挖掘出来了，搞机械发明设计的橙爸生生被训练成了研究自闭症的专家。他上网发表给儿子治疗、训练、成长方面的心得体会，与同是自闭症的家庭分享，帮了不少人，给他们增加了信心，在自闭症圈内小有名气。
        第一次参加征文写诗还获了奖。他以自己的生活经历为原型写了本小说，有导演发现后，要把他家的事拍成纪录影片，以关注自闭症群体，为此橙爸又拿起单反相机、摄像机，为即将开拍的院线影片提供第一手素材。不善交际的他还采访了其他自闭症家长，客串一把记者。
        有句话说得真对，世界上没人能打垮你，能打垮你的只有你自己，只要你自己不倒，没人能让你倒下。
        从橙子家出来，我从坚强、乐观、豁达的橙爸橙妈那里充上了满满的正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