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梦想要挨饿? 留学生被迫志愿或无薪实习

家住本拿比的Kay是来自中国的留学生，大学毕业后在一家华人公司找到了一份做“志愿者”的工作，但她很快发现，自己做的工作和其他员工的工作相比并没有多少差别，但她是没有工资的。

像Amy这样的无薪“员工”并不在少数。在温哥华各大求职网站上，经常可以看到不少关于志愿者、实习生、学徒的招聘，有招志愿者做办公室文职助理的，有招聘实习生做公司网站的，还有网站编辑、市场推广学徒招聘，但这些职位都有一个特点：没有任何酬劳。

为梦想必须挨饿?

Kay自己当时刚毕业，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当时应聘公司的文员职位，对方却告诉她，她的职位是志愿者，除了一点交通补贴外没有任何酬劳，但将来有可能转正，还可以帮她办理移民。

抱着转正和办理移民的希望，Kay留了下来，从事日常的工作。除了工作和普通员工无异，Kay的上班时间也是严格的“全职”时间——周一到周五早上九点到下午六点，但是她得到的“补贴”连两天的最低工资都没有，而且公司再没有提转正和办理移民的事情。

Kay还发现，该公司总是不定期的招募一些“志愿者”进行一些技术含量较低的工作。一年后，工作签证时间过去了一半，Kay终于失去信心，离开了该公司。

 

 

Amy从BCIT设计专业毕业后一直找不到工作，她将之归咎于自己刚毕业，缺乏经验。为了积累工作经验，丰富自己的简历，Amy在网上找到了一份为华人英语学校设计网站的“志愿工作”。

这样的工作门槛低，要求也不会很高。整个网站制作团队都是由“志愿者”组成的，Amy的工作是设计网站页面，再由其他专业的“志愿者”进行编程，完成网站的制作，共花费了数周的时间。代替薪酬的，是一张英语课程学习卡，Amy说她一次课都没有上过。“这些无薪的工作职位针对的主要是在校学生、应届生和新移民，”Amy说。

事实上，不仅在华人公司，加拿大本地西人公司雇佣无薪“员工”的情况也很普遍。Julia是加拿大出生的越南裔学生，刚从Capilano University国际发展专业毕业。她告诉记者，许多公司打着“学徒”的名号，招聘学生或毕业生去公司做无薪工作，有一些大公司的“学徒”工作的竞争还相当激烈，要经过几轮面试才能得到这样一个“工作”。“比如一个温哥华顶尖的律师招‘学徒’，即使没有工资，许多人也挤破了头去申请，最后做的都是一些倒垃圾、接电话之类非常没有技术含量的工作，但写在简历上会很好看，”Julia说。

维多利亚大学和加拿大实习生协会最近发布了一项研究，研究结果显示，现在加拿大的无薪实习生超过了30万人。最近，萨斯喀彻温省和安大略省都开始出台政策打击企业招聘无薪实习生的现象，阿尔伯塔省也面临着政策上的调整。调查还显示，做无薪实习生工作的多为20到30岁的女性。

由于这样的情况在加拿大太过普遍，本月联邦政府总理哈珀宣布了一个“400万带薪实习项目”，该项目将在未来两年中，帮助高需求领域的3000名毕业生获得长达6个月到一年的全职带薪实习，这些高需求领域包括科学、技术工程、数学和技术行业，让这些毕业生可以在获得经验的同时得到平等的待遇。虽然3000名毕业生还不足每年全国毕业生总数的1%，但政府在这方面的关注和努力也体现了“无薪”职位在加拿大职场的普遍性和严重性。

由于没有薪水，许多年轻人生存都有困难，在某西人媒体做了近一年无薪实习记者的Anna感叹：要么挨饿，要么放弃你的梦想。

“志愿者”有区别

志愿者在加拿大一直备受推崇和称赞，志愿者活动在加拿大到处都是，许多人都利用自己的休息时间参加各种志愿者活动，有竞选志愿者、环保志愿者、慈善活动志愿者等，通过志愿活动帮助那些弱势群体和非盈利机构，为社会尽一份自己的力量。

学校也很注重对学生进行志愿品质的培养，大学在录取学生的时候也很看重学生的志愿活动经历。

但是有一些公司却混淆了“志愿者”和员工的概念，让人们到公司来做“志愿者”，实际上却让他们做着为公司赢利的工作，是不拿薪水的员工。

在某高尔夫球公司招聘志愿者做简单网站维护工作的广告上写着“公司可帮忙出示志愿者信，对申请大学至关重要”，看似很有诱惑力，实际上这种“志愿者”已经变味了，这些“志愿者”贡献的只有公司的利益而已，学校也不会看出申请人所具有的志愿者的品质。

也有公司是打着实习或学徒的名义，让学生或毕业生来免费打工。有的实习工作确实可以让实习生获得一些相关领域的经验，为将来工作做准备，但有一些实习工作只让实习生做没什么技术含量的脏活累活。

在某传媒公司实习的Ella，大学学的是marketing专业，本想积累一些做活动的经验，但公司让她做的都是贴海报之类的杂活，也没有人有空指导她，并且从去年工作到现在，没有获得任何补贴。

这些志愿者或实习生的招聘对象主要是没有什么工作经验的学生、毕业生或新移民。在招聘的时候，公司往往使用一些带有暗示性的语言，比如某网站志愿者招聘告示上写着“如表现优秀有机会获得正式工作机会”、“有时候会有一定的薪水”等等既有诱惑性又充满不确定性的话语来误导申请者，但最后是否可以实现就没有人可以确定了。记者了解到，还有一些公司会以看似优厚的条件来说服申请者为他“志愿工作”，比如“我的人脉很广，将来可以介绍工作给你”、“这个可以让你出名”等。

据了解，阿尔伯塔某电影公司在拍摄一部关于移民题材的电影项目时，从演员到摄像，80%的员工都是“志愿者”。还有一些公司的招聘广告上写着“将提供推荐信”、“出示志愿者信”。温哥华某公司总经理Luis说，“对我来说，这些证明信并没有什么价值。”

有意思的是，志愿证明存在玄机。记者发现，只要是公司出示的“志愿证明”，就不会像非营利机构出示的志愿证明那样，标明你工作的时间、时数等，往往只是某活动的志愿证书，公司并不会承认你无偿参与了它的日常工作，因为这样已经违背了《劳工法》。如果“志愿者”有那样一纸证明，可以直接去劳工局索要赔偿。

愿打愿挨?可能违法!

有人不禁要问，公司招聘志愿者或实习生，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有什么不可以呢?实际上，在很多情况下，当志愿者或实习生为公司无偿工作时，已经触犯了加拿大劳工法，因为该志愿者所从事的事情是劳工法所定义的“工作”，他的身份已经是公司员工，应该享有和员工一样的待遇

在加拿大劳工部门的条文里，对志愿者的解释是“选择为非盈利机构或慈善机构提供服务，并且没有期望获得报酬的人员。在盈利机构，直接或间接完成日常工作的应该是雇员，而非志愿者”，直接将志愿者和雇员区分开来。

根据《劳工法》，如果该“志愿者”做的工作是公司的日常工作，一般由正式员工有偿完成;或者“志愿者”在接受工作培训，但该培训是针对有一定专业知识和实践经验的人开展的;或者“志愿者”在工作之初是期待公司给予报酬或者转正才为公司工作的;或者“志愿者”拥有固定的工作项目和时间，并被安排了具体的任务……那么这名“志愿者”应该被视为员工，享受和员工的同等待遇。

BC劳工标准委员会就曾经处理过一个案例，有一家food court里的餐厅雇佣了一名“志愿者”，老板让这名“志愿者”看店，最终该“志愿者”被劳工标准委员会定义为雇员，要求该店的店主按照正式员工的薪酬连本带利为“志愿者”支付工资，并且还要加收罚金。

而关于实习生，《劳工法》直接默认实习生是获得酬劳的。《劳工法》明确表示，只有一种实习是可以无薪的，就是高中或初中学生为完成某一课程而进行的实习项目。对于为了完成某一课程而实习的大学生和找工作为目的的毕业生，工作是要付酬劳的。

无偿工作因小失大

各大招聘网站上，公司“志愿者”或无薪实习岗位并不缺乏应征者。既然做免费劳工，没有工资也没有保障，如此不平等的劳工关系，为什么还有这么多“志愿者”趋之若鹜呢?

有一些申请者是抱着找工作的目的，有的申请者并不能辨别正式招聘和非正规招聘的界限，希望做一段时间“志愿者”后可以留在公司工作，一旦最后没有成功，有人就感觉自己被欺骗了。

还有一种申请人是心甘情愿做“志愿者”，只为增加一些经验，丰富自己的经历。Alex曾在多伦多某会计公司做过短期“志愿者”，他回忆说当时全部的正式员工只有老板一人，其他全是临时志愿者，主要是会计专业的在读学生，但即使没有酬劳，每次来了客户，大家还都去争着工作，以获得更多实践的机会。Jack曾在某影视公司拍摄以加拿大华人为题材的电影中担任摄像职位，整个拍摄过程没有收取一分报酬。Jack介绍，整个剧组大多数人都是“志愿者”，大都是对影视有热情的人，有的想通过这个成名，有的想混个脸熟。“当时老板很明确的告诉我，公司没钱。我也不在乎，我来这儿就是想学习，”Jack说，“但是最后觉得也没有学到什么。”

招募这些“志愿者”或无薪实习生的公司大致分为两种，一种是公司经营状况很差，没有条件支付所有员工的工资，于是找一些“志愿者”过来帮忙。还有一种就是纯恶意的了，公司的收益良好，却靠剥削他人的劳动成果来获取尽可能大的利益。

某华人公司老板Sam就对同行业某些公司的做法很反感。Sam说，他认识的老板有两种，一种认为公司和老板个人的声誉很重要;而另一种只赚钱不做人，认为有钱了就是老大，靠剥削他人的工资来赚取利益，最后名声很不好。“之前有一些前来应聘的申请者很多都在某些公司有过志愿者或无薪实习的经历，对方告诉他们有可能转正或付钱，但最后都没有兑现。这边的华人圈子其实不大，这样传来传去大家就会对那个老板有看法，为了省一点钱，却失了声誉，得不偿失。”

公司老板Kevin也向记者表示，政府之所以制定最低工资，就是为了保障员工的权益。一些公司通过“志愿者”、“无薪实习”、“补贴”等形式，实际上是变相地剥削就业人员的劳力，付给他们的薪酬远低于政府制定的最低工资，扰乱了就业市场。“如果你的公司需要别人无偿为你工作才可以支撑下去，那说明你的公司并不成功，也没有继续经营的必要，”Kevin说。

Kevin表示，没想到来到加拿大，“无偿实习”的现象这么普遍，让他感到很惊讶。“许多中国移民来到加拿大，就是为了这边良好的制度、公平的竞争和就业环境，但有些华人来到加拿大后却对刚毕业的学生或没什么经验的新移民下手，用不公平的手段来剥削他们的劳动，助长了这种原本自己很痛恨的不良风气，给华人形象也造成很不好的影响。”

有的申请者认为自己只是受害者，但Sam认为，申请者在接受这样一个不公平雇佣关系的时候，就已经成为了这一现象的纵容者。“如果将来找工作的时候，你想申请的职位有人愿意去做免费志愿者，那公司为什么要付薪水雇你，而不去招那个志愿者呢?这样加拿大本就不景气的就业市场只会越来越差，失业率越来越高，也没有人再去关心员工的福利。”

对于申请者来说，虽然做“志愿者”或无薪实习短期内找到了工作，但是却助长了企业不劳而获的风气，间接减少了就业机会。

警惕“陷阱” 保护自身权益

虽然公司招聘“志愿者”或无薪实习生存在风险，也影响公司声誉，但是有一些逐利的公司仍然铤而走险。对于想要寻找正式工作的申请者，要谨防公司招聘的“陷阱”：

首先，若要寻找志愿者工作，注意区分盈利机构与非盈利机构，为非盈利机构做志愿者是合法并值得提倡的。

其次，不要听信招聘广告上的“暗示性”话语，比如“有机会成为正式员工”、“有可能会有报酬”、“有可能办理移民”这些不确定的信息，这些信息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你心甘情愿为公司提供无偿劳动，但这些承诺并没有白纸黑字，没有任何保障，公司随时可以将你扫地出门。并且，正规的公司招聘是有一段时间有薪的试用期，如果这家公司通过无薪实习来决定是否录用你，本来也说明了这个公司的不太正规。

除此之外，如果公司提出了你将从事的具体事务和具体工作时间要求，而这些工作是关于公司的日常工作，那说明这个“志愿者”职位实际上是免费员工的岗位，公司是不可以不付给你薪水的。

最后，一旦发现被忽悠，立即抽身停止继续为该公司服务，并且向有关部门或法律网站反应，会有专业人士来帮助你维护自己的权益。

而对于那些只想积累一些经验的实习生，这里也有几点建议：

首先，比起“志愿证书”、“推荐信”等，学到实际的东西，有自己的工作成果更为重要。Luis说，在招聘的时候，他更看重的是应聘者的个人能力，有什么可以展示的工作成果，在那段经历中做了哪些事情、有哪些收获，而不是那些单薄的证明。“有些志愿者即使在实习工作中有所成就，但往往不注意保留工作成果，很难得到未来雇主的认可。”Luis说。

其次，不要乱实习，最好去一些知名的大公司实习，许多大公司都有推出有薪实习或Co-op的项目，不失为积累经验的一个很好的渠道。Kevin告诉记者，他很反对现在年轻人“乱实习”，“我招聘的时候，不是所有的经历对我来说都是有价值的，如果你去那些比我们公司好的、要求高的大公司实习过，那会对你的面试有所帮助，不然如果那个公司我都没有听过，那就没多少意义了。”但他也强调，即使在大公司，学到东西也才是最重要的。

事实上，不一定非得等到毕业了再来考虑积累经验的问题，一些大学生在上学的时候就利用寒暑假做实习或Co-op，积累了一定的工作经验和人脉，毕业后有着漂亮的简历，找工作也没有那么困难了。Judy Zhang曾是UBC电子工程的本科毕业生，她毕业后就在本拿比知名的半导体与软件制造公司PMC找到了工作，起薪丰厚。幸运的Judy告诉记者，这个与她本科阶段做的Co-Op脱不了关系。

Judy的本科课程带有实习项目，从大二开始，Judy便非常积极地申请实习，在大二的暑假去一家公司做了8个月的实习。大三那年，Judy又申请了另一个8个月的实习项目，就是在PMC公司，这时候结下的人脉给她毕业后的申请起到了很大的帮助。“我们这个专业如果没有做过实习，找到工作的几率微乎其微，毕业时其它公司都没有给我面试，但是PMC看中了我的实习经历，并最终录取了我。”已经工作数年的Judy现在工资不菲。

另外，现在大学里面都有许多就业指导，给学生们推荐实习项目、提供就业咨询。如果在学校的时候就主动申请一些工作机会，在毕业后可以在激烈的竞争中赢得头筹，或许也就不至于在毕业后因为没有工作经验，而被一些公司利用，成为被迫“志愿者”或无薪实习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