抑郁症专栏第26夜：喜欢这种事 往往山不转水转

另類①ベ镞o

　　说来可笑，像我这样一个从事抑郁症研究工作的人，竟然患上了抑郁症，颇有监守自盗的意思。各种方法一一试过，才明白个中滋味，才知道以前很多时候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于是，在这里以散文小说的形式分享出来，为大家揭开抑郁症的面纱，而对于患有抑郁症的朋友们：如果地球不快乐，今夜就让这些文字来陪伴你吧！
　　抱歉，让一部分读者失望了：本文没有八卦，不聊男人。我要讲的，是我的心理咨询师。
　　我跟了很多年的心理咨询师Li，前一阵子回国了。今年的头十个月，我掐着大腿、咬着牙，隐忍住抑郁、没舍得用保险，就为着冬季阴雨蒙蒙、心情灰暗的时节可以多跟她预约几次。怎料，却听到她一连离开几个月的消息。我的心情，怎么说呢？就像是终于中了一回彩票，结果跑去兑奖的时候，发现博彩公司倒闭了。
　　临走之前，她把我“托孤”给了一位日本裔同事，我们姑且叫她惠子小姐。
初见
　　跟惠子的第一次预约，我极其失望。
　　虽然是同一家公司，但由于咨询师变更，按照流程她向我提出了一系列、在我看来无关紧要的问题，包括核实联系方式、个人信息、家庭医生等等。我希望跳过这些步骤，毕竟大概率我只会跟她预约两三次，与其拿出这么多时间来重新评估，不如直截了当、帮我解决一些实际问题。
　　我如实相告，希望惠子直奔主题，省去这些罗里吧嗦的环节。可惠子却坚称这是公司流程，一定要我逐个回答。我黑着脸、翻着白眼（包青天似的）不耐烦地一一作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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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最后一个问题是：等Li回来之后，你是想要回去跟她预约，还是我们继续？我斩钉截铁道：我肯定回去跟Li。这答案听着有些伤人，可谁叫她非得问呢？
　　评估终于结束，我开始讲述自己的烦恼。惠子虽然听得认真，也对我的情况进行了同理心分析。可是，整个流程看上去有些机械化，我感受不到与她情感上的联结。
二面
　　与惠子的第二次预约，其实我本来是想要取消的。后来一直拖着没取消，是因为更换咨询师的时候，她从Li那里调来我的档案，想必也是花费了不少时间准备。我于是没好意思，也不忍心取消，索性再见一次。
　　这次，我本着“来都来了”的心态，心想：无论喜不喜欢咨询师，咨询花的都是自己的时间，还是要有些收获才行。
　　于是，讲述了最近焦虑的事情之后，我认真地听惠子分析。惠子的抗焦虑模型里，确实有一些我之前不了解的方法，比如通过物理降温（温凉水洗脸），来缓解焦虑情绪。
　　这就是与不同咨询师交流的益处，每个人有自己惯用的方法，换一个咨询师总能学到不一样的东西。
　　惠子问下次什么时间再约，我说现在还不确定，回头再打给她。这套话术，莫名感觉自己像渣男。
　　我想，我跟惠子的缘分就到此为止了。
　　打脸
　　话不能说太满，打脸不要太快，真香是一定的，生活总是不厌其烦地给我这样的教训。
　　仅仅两周过后，我就因为工作上的一些事情，焦虑和抑郁复发。
　　尝试了很多方法，比如找出我的小本本，翻出记录的抗焦虑方法：调整呼吸、运动发泄、做其他事情转移注意力、找人倾诉等等。一一试过之后，发现它们的“药效”都过于短暂。
　　调整呼吸可以放松五分钟，运动发泄管够半小时，转移注意力效果一般般，找人倾诉也撑不过半天。无论我多么努力挣脱，焦虑的情绪和想法总会恶作剧般重新出现。
　　于是，我给咨询公司打电话，却得知惠子年前的预约全满，只能约到新年之后。
　　我又尝试给UBC的员工心理咨询项目打电话，被告知最早的预约是在两周之后（12月底）。
　　于是，又给BC Crisis line打电话(310-6789)，但他们主要应对的是自杀预防和紧急危机，而且接话员毕竟不是专业咨询师，他们的培训不允许他们自由发挥，所以聊了一会儿，也觉得索然无味。
转圜
　　接连两天，我都与焦虑和抑郁做着拉锯战。努努力自救一下，我就会好受片刻；稍微一放松，负面想法和情绪又将我拉回原地。仿佛在雪后的山坡上前行，走两步，就免不了滑退一步。
　　隔天一睁眼，却意外地收到了惠子的邮件，她说可以帮我添加一个明天的预约。看到邮件的一刻，我的眼睛有些湿润。显然是前台特意告诉了惠子我的情况，而惠子又专门为我挤出了时间。
　　与惠子的第三次预约，让我懂得了什么叫作“一回生、二回熟”。人与人之间，就是这么的奇妙。
　　惠子并没有做什么特别的事情，她就像第一次见面时一样，认真地听我倾诉，运用她的同理心来帮我分析。而这次，我的体验却大相径庭。我感受到了惠子的关心，感觉到她在努力地帮助我。
　　当然，我还是更喜欢Li的，可是，Li不在的时候，我也是需要惠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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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月16日， 周三
　　Li离开之后，转给我的几个病人中，有一个中国女孩叫留夏。今天是跟她的第一次预约，她显得很不耐烦，几次要求跳过评估。
　　我的第一想法是，她不喜欢我，或许因为我的日本口音，也可能是认为我太年轻、经验不足。但是，我告诉自己：不要这样去揣摩他人的心思、不要过分解读别人的言行。她只是不想重复回答问题而已。
　　11月29日，周二
　　今天是留夏的第二次预约，说实话，她能来我觉得很意外。上次预约之后，我还以为她不会再回来了。看来事情有时并不如我们想象的那么糟糕。
　　这次沟通很顺利，我介绍的一些方法她觉得很有用，而且提出了很多问题。
　　结束时，她没有预约下次时间。不过没有关系，我尽了我的努力就好。看她的状态，目前应该还算稳定。
　　12月12日，周一
　　收到前台的邮件，说留夏状态不好，想要尽快预约。刚好明天有个预约取消了，我就给留夏发邮件，问她要不要明天见面。留夏秒回邮件确认预约，并感谢我，还发了一个笑脸。看到这个笑脸，我很开心，我想我们之间正在慢慢地建立起一种信任。
　　12月13日，周二
　　留夏今天跟我说：惠子，我以前不喜欢你，但是现在喜欢了，而且非常感谢你。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常常是山不转水转。一开始喜欢，或者不喜欢，往往不能决定以后如何。这世上的人，有不打不相识的，有知人知面不知心的，也有人生若只如初见的。世事转圜，人情往复。
　　所以，遇到不喜欢你的人，也没有关系。或许以后就喜欢了；也或许永远不喜欢，但没准儿你因此而躲过了一段孽缘。
　　以后的事情，谁都说不清楚。而现在，it’s all righ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