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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冠病毒让导游全面失业:回想昔日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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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12-4 11:43:2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导游手记之五九:卖花姑娘
        往年十月赏枫旺季,老唐这些导游总是忙得不可开交,连达总都要亲自出马,甚至如兰也帮忙带团。今年因新冠病毒,导游全面失业。十号是如蓝生日,刚好周六。老唐请达总和几个“导友”来家里聚餐。大家三句不离本行地聊起导游经历。达总问如蓝有何带团心得?如蓝说全靠达总您的书呀!就是老唐放在马桶边的那本《导游培训手册》,我按“导游如何扬长避短”那个章节去做,就讲自己初抵加拿大的卖花经历。达总见提及自己的著作,喜上眉梢,说愿闻其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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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九九二年十月十日,如蓝在生日那天来到加拿大。初见老唐是三年前的十月十日,今日团聚又是十月十日。奶奶健在时曾告诉如蓝,爷爷的生日也是双十节,民国的国庆日。当年爷爷逃婚出川,投身黄埔,生日多在战场上度过,可惜如蓝从未见过病逝台湾的爷爷。
        适逢感恩节,如蓝想出去卖花,让老唐问问周围,刚好有俩访问学者要去,即刻电话约好。第二天是周日,不到五点如蓝他们出发了。两位学者都生在旧社会,长在新中国,文革前的复旦高才生。一位姓“老”,一干年轻留学生都尊称他“老老”,犹如称康生“康老”,久了就叫成了“姥姥”,他也欣然接受。另一位是军医大的副师级教官,人称“首长”。到唐人街集合点还不到七点,那里中外人士男女都有。姥姥和首长同认识的花友们打着招呼,工头开始派活。
        首长和如蓝同车。车厢里摆满装花的塑料桶,七个人坐在货车后厢里,卷帘门一拉,四周一片漆黑。如蓝父亲时常叮嘱如蓝如黛两姊妹,在任何地方任何时候都要仔细观察。他从小躲避日寇轰炸,到处跑警报,警惕性很高。如蓝在门关上前一秒钟把周围看得一清二楚,想好如果这样这样,她就那样那样。再说师首长就坐在身边,革命军人应该是相当威武勇猛的。其实首长瘦弱干瘪,比如蓝矮半个头,戴着瓶底厚的眼镜。
        车七摇八晃地开着,转弯时如蓝都要歪倒了。或许是遗传父亲,如蓝从小方向感就极强,每次拐弯都判断车头的方向。十五分钟后第一次停车,如蓝看看树影,自己对方向的判断准确无误。首长第三站下车,最后车上只剩如蓝,司机像南亚人士,和如蓝把车上最后十桶花搬下来,笑着说“又,拉屎控,罚死够”。听着像是脏话?如蓝正寻思着,车已开走,猛然想起自己装吃的那个袋子忘在车上。一摸口袋,还有几个巧克力条,是临出门时老唐给装的。
        如蓝想起几天前分手时父亲的谆谆教诲:时刻注意观察周围,安全第一,有备无患。看街角路牌,自己身处Warden和Sheppard大街的西南角,西北角和东北角各有一个加油站;身边是个公交车站的玻璃候车亭;左手边是家麦当劳,如蓝知道加拿大的麦当劳、汉堡王等快餐店必有免费卫生间,上厕所和喝水都不成问题,老唐说过加拿大的自来水可以直饮;口袋里有张十元加币,要是饿极了就买吃的;老唐给备的那几个二十五分的硬币可以用来打电话,候车亭边就有公用电话机。
        遵照姥姥和首长的指示,如蓝把花桶按最佳排列放好,数了数花的数量,准确无误。原以为感恩节的周日肯定是人山人海,很多人会出来买花,看来远非如此,如蓝站那里都个把小时了,连个询价的都没有,开始时那股兴奋劲过去了,如蓝感到十分疲惫,连续三天没有好好休息了。倦意阵阵袭来,感到有些冷,使劲儿裹了裹衣服,也没觉得暖和。
        一声Hello中,走来一位酷似中央台春晚主持人黄阿原的中年人。看了看如蓝,讲起台湾腔的普通话,如蓝连忙应答,来人夸奖如蓝国语讲得标准,买了两束中档鲜花。花摊算是正式开张了,刚有些低沉的情绪开始振奋。街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气温也高了些,不断有人停车买花,如蓝小忙一阵,非常开心。
        首长说加拿大人一般不讲价,遇上慷慨大方的都不用找零,只要按照规定的零售价卖花就行了,童叟无欺。接连成了几单生意,如蓝兴奋起来,心里开始小九九,这些花都卖了能挣多少钱?想到钱,如蓝就不觉得累,也不觉得冷,但觉得饿了,几次朝麦当劳望去,似乎闻到了炸薯条的诱人香气。
        如蓝吃了几块巧克力,继续耐心等待。天下起濛濛细雨,如蓝躲到候车亭里,眼睛盯着花。会不会有人来抢花?凭自己的百米速度,追上一般小贼问题不大,如果人家扔下花就跑,自己把花拿回来就行了,贼放走。老爸说过,要网开一面,穷寇莫追,以免狗急跳墙。那么,如果追贼时,再有贼把剩下的花偷走咋办?如蓝漫无边际地胡思乱想着。
        午饭时间挺安静,没有什么人来。不知为啥,如蓝想到看过多次的朝鲜电影《卖花姑娘》,小声哼唱起那婉转悠扬的动人歌曲:
        小小姑娘清早起床,
        提着花篮上市场,
        走过大街穿过小巷,
        卖花卖花声声唱。
        花儿虽好花儿虽香
        无人来买怎么办,
        满满花蓝空空钱囊,
        怎么回去见爹娘。
        刚刚有些高昂的情绪已然有些怆然,想到花妮,想到她生病的母亲,想到她瞎眼的妹纸,想到和老唐新婚一周即别,一别就是四百二十天;想到昨天不远万里来到加拿大,今天自己就孤身一人,在异国他乡的秋风秋雨中摆摊儿卖花,真是“秋风秋雨愁煞人,寒宵独坐心如捣”。
        一辆大红跑车飞驰而来,赶在黄灯变红前的最后一瞬快速转弯,发出刺耳的声音,驶入停车场,划了个优美弧线,停在花摊前。不好,一定是抢花的。如蓝一个箭步冲出候车亭,站在花桶前,扎稳马步,紧握双拳,幼时习武的底子还在。宽大的车门缓缓打开,一根拐棍慢慢伸了出来,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太太悠悠然移步下车,和刚才的急驰猛拐、果断彪悍截然不同。
        老人舒展了下身体,在细雨中从容地理了一下头发,款步走来,用拐棍指了几束最贵的鲜花,递给如蓝一张五十大票,笑眯眯地说“keep the change”(不用找钱)。如蓝连连道谢,给老人轻鞠一躬,把花放到老人车后座上。老人优雅地系上安全带,又对着后视镜补了补口红,快速启动,一溜烟地绝尘而去。如蓝望着飞驰而去的跑车,紧捏着那张大钞,觉得手都要出汗了,刚才吟唱《卖花姑娘》时的凄然伤感早已荡然无存。
        如蓝对自己刚才的想法感到有些好笑,万一坏人有枪,自己的拳脚功夫再厉害都没用,为几束花搭上自己年轻的生命毫不值得。转念一想,也不能太便宜那些毛贼,应该让他们尝尝中国功夫的威力。奶奶说过要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如蓝想自己祖父是黄埔军人,曾祖父乃前清武举,绝不能愧对先人。
        雨停了,水珠挂在花瓣上,晶莹剔透,分外美丽。如蓝数数桶里的花,已经卖掉四分之三了。困意再次袭来,巧克力吃完了,麦当劳的玻璃窗上写着Hamburger 69 cents(汉堡包,六毛九一个)。如蓝正犹豫是否买个汉堡,一个十多岁的金发小姑娘骑着自行车来到花摊前,看了几遍都没出手。
        指着最便宜的一束花,问如蓝价钱,又数了数手里的硬币,如蓝飞瞄一眼,明白了,钱不够!女孩说想买束花,她可以少要一支。每束花都是花店搭配好的,拿出一支就不好看了,如蓝对少女说声没关系,把花递了过去。女孩笑靥如花,递过一把硬币,欢快地说了句Thank you so much(非常感谢)。
        如蓝还沉浸在“赠人玫瑰,手留余香”的愉悦之中,一辆电动轮椅车悄然而至,车上的白发老妇大声喊着“买花买花”,如蓝一听,胶东口音,笑问客从何处来?老人皱皱眉头,往前耸了下身子,显然没听清楚。看来老人耳背,如蓝又大声重复一遍。老人笑着点点头说她是威海人,但从未回过山东,如蓝一脸疑惑。
        老人选了束淡雅的花,继续大声说道:捏个呀(那个呀),俺生在平壤,爷爷是威海有名滴石匠,严(然)后去朝鲜过意子(过日子),那里石匠木匠全是谮(咱)威海银(人),俺们有记几(自己)滴学堂、汉医馆,也不跟当地银(人)通婚。打韩战了俺们跑到釜山,最后又来了嫁(加)拿大。老人好像很喜欢有人聊天,说起来就打不住。闻知如蓝也是山东银(人),老人又多买了一束。
        如蓝再次数钱,把钞票按大小面值排好,最大的就是那张五十的,最多的是两元纸钞。加币无论面值,尺寸都一样,很容易捋顺对齐。一辆警车停下来,下来一位五大三粗的黑人警察,仪表不凡,威风凛凛。挑了束鲜艳的玫瑰,边交钱,边自言自语地说,for my wife(给我妻子)。如蓝想,还是人家老外浪漫,丈夫还给妻子送花,老唐从没送过花,逢年过节遇生日,顶多就写几首土里土气,平仄不合的“唐诗”而已。后来如蓝回忆起这一幕有点后怕,当时要是警察发现她打黑工咋办?
        天色渐晚,那辆货车来了。司机把如蓝的袋子递过来说“有佛盖塔”,如蓝赶紧道谢,把那个最大的苹果送给人家。这回如蓝听懂了,说的是“you forget”(你忘了),又觉得不大对,好像应该用forgot的(“忘记”的过去时态)。回到唐人街。大家把没卖完的花交回去,结算花款,如蓝挣了四十二块五,首长最厉害,六十四,姥姥三十六。
        如蓝把包里的三明治和矿泉水递过去,请教那句“又,拉屎控,罚死够”到底啥意思?两位老克拉用沪语切磋了一下,恍然大悟。姥姥告诉如蓝,司机说的应该是:you, last come,first go(你,最后一个来,第一个走)。如蓝如拨云见日,顿开茅塞,对两位大师满怀敬佩,高,实在是高!
        首长又来了段顺口溜:来是come去是go,高是high低是low,点头yes摇头no,见面先说how are you。如蓝聊起《卖花姑娘》,姥姥说那个年代的电影都很有特色——中国电影新闻简报,日本电影内部发票;朝鲜电影哭哭笑笑,越南电影飞机大炮;苏联电影总是老一套,阿尔巴尼亚电影莫名其妙;南斯拉夫电影搂搂抱抱;罗马尼亚电影小资情调。三人大笑不已。
        达总听完如蓝绘声绘色的描述,频频点头,连称很好很好,不忘后面加个“但是”,但是你的故事还不够完整,应该把电影的来龙去脉讲透彻。《卖花姑娘》从翻译到录制到拷贝,总共只花了七天时间,导演是金正日,编剧是金日成,是金大元帅当年在吉林监狱里构思出来的,那会儿不是电影,而是话剧,首演就在东北辽河地区的一个学校礼堂里,我下次再版《导游培训手册》时一定把你卖花这段加上。
        老唐闻后暗忖,这新冠病毒两三年内不会完事,旅游业俨然彻底歇菜,导游们早已树倒猢狲散了,谁还会再读达总您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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