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将如何赖债？

香港中文大学前教授杨志刚评论文章：美国赖债，是社会政治经济金融财政五大因素结合的必然，“会否赖债”没有探讨的价值。正因如此，“如何赖债”便成为绝对需要探讨的全球金融头号问题。

美国上一次赖掉全世界的债，发生在1971年。赖得雷霆一击，毫无预警；赖得干净彻底，一刀了断，绝不拖拉；而且赖债之后，竟然所有债主国都舒一口气，表示支持、无人翻盘；虽然有个别国家内心不服，但都接受。这是人类金融史上的天下第一赖。

从前的美元是便携的黄金，是货真价实的“美金”。美国向全世界承诺：任何国家企业和个人拿着35美元，可以随时与美国政府兑换一安士黄金。面额100美元的一张美钞，净重一毫克。印3500张面额 100元的美钞，净重约7.7磅，放入轻便背包却是不折不扣实实在在的手提黄金一万安士，踏足天下联通世界，想干什么便干什么。美国要黄金，无需开采，只需把印刷机开动。这是1971年前的美金。拥有如此印金权，在国内靠发放选民福利、国外靠巧取豪夺的美国绝无可能忍手，故此历任总统都走上滥发美元的不归路。

1971年，尼克逊总统在毫无预警、全无国际沟通征询之下，突然向全世界宣布：美元不再与黄金挂钩，取消一美元兑换35安士黄金的承诺。

这个晴天霹雳，打得全球金融市场像天塌下来，打得各国财长不知所措。不能兑换黄金那怎么办？我们财政储备的美元还值多少钱？美元“值多少钱”？什么是钱？钱就是美元，美元就是钱。美元值多少美元？这是什么哲学问题？国际贸易如何结算？货币汇率如何确定？一大堆史无前例的大问题，无人能解。美国处心积虑的雷霆突袭，目的就是造成这个效果：天塌下来，全世界不知所措。当世界不知所措时，大家便自然望向当时全球第一盟主，望它领路。古有明训：痴人望天塌。美国这个当年已欠下全球巨债的痴暴，不是望天塌，而是直接制造天塌。美国深信：天塌之后，问苍茫大地，谁主浮沉，唯有美国。

1971金融天塌后，美国随即派遣财长出访列国，成功安抚各国：和黄金脱钩后，美元仍然是美元，是唯一国际货币，仍然世界通行，你手持的美元除了不能以35元直接兑换一安士黄金之外，其馀一切照旧，国际贸易不变，世界金融一切如常，只要大家合作便能够维持国际金融稳定。于是各国在被赖债的晴天霹雳后，终于可以舒一口气。被人赖债后债主竟然舒一口气，不愧是天下第一赖。

第一赖得以成功，因为美国在两次世界大战时英明神武，确保美国本土无恙，让军工制造业急速发展，二战结束后美国国力达峰，GDP占全球一半，黄金库存占全球逾七成，且因战时借出大量军事物资，于是成了全球最大债权国。今天的全球第一债仔，当年是全球第一债主。

战后全球金融商贸急速膨胀，需要新的制度，于是在1944年在布雷顿的国际金融会议决国际贸易使用美元，美国承诺35美元兑换一安士黄金、每发行一美元，美国国库中一定有等量黄金，确保不滥发。

国际贸易要美元，顺差国赚的是美元，累积的储备是美元。贸易逆差国欠的是美元，有盈馀便买美金还债。国际资本在全球出出入入，要美元。全世界都要美元，美国发现越是滥发美元，世界越繁荣，世人越开心，真是乐坏了。然后美元加息，全世界美元又回流美国，美国更加乐坏了。港币虽然和美金“挂钩”，但你背包里袋着7.7磅重的港钞，飞出香港便什么都买不到。故此所有其它货币不能像美国这样印钱就是有钱。

今天美国内外交困的程度，与1971年相同等级，美国毫无疑问正在部署天下第二赖，希望赖得与上次一样：雷霆一击、无法逆转，全球不知所措，然后美国收拾残局，世界舒一口气。新金融秩序下美元行稳致远，美国社会由乱达兴，无需努力工作便可以实现美国人对奢华生活的向往，让美国在全世界长治久安。

第二赖如何部署，除了美国几名最高层外，无人会知。但其中一个结果会是和上次相似，就是美元大幅贬值，甚至美元由加密货币全面取代，美元不复存在。国际资产价格由美元定价改为加密货币定价，当中有大量空间让美国上下其手。如有国家不接受，可悉随尊便，继续拥抱以美元定价的债权，反正美元已不存在。白宫对加密币与美元关系曾作深入研究，结果讳莫如深；美国联储局有投票权的七位理事之一Christopher Waller 最近公开声称：加密币能强化美元；摩根士丹利全球总策略师Ruchir Sharma 更公开表示加密币可以取代美元成为国际储备货币。

但今天与1971 不同之处，是中国崛起。当年美国派财长摆平列国，是事后；今天美国派财长耶伦来华，是事前。美国财长九个月内两度来华，史无前例。管外交的来访，是正常。财政部长这样频密来访，不正常。她说什么中国产能过剩、商讨中国继续买债，只是妖言惑众。她的首要任务，就是漫不经意的旁敲侧击，为部署雷霆一击刺探情报。

美国历来制造天塌，然后巧取豪夺。今天因为中国，“美制乱局”的走势已不受美国所控，俄乌战争和以巴冲突是明证。但美制乱局不受控，又导致美国因形势所逼而更迫切炮制更大的天塌。天下第二赖不会独自发生，定必结合南海台海和朝鲜半岛乱局。我估计美国的意图是在2027年美国250年国庆完成任务。

但这任务必不可达，除非美国以不可逆转的方法从此撤出台海南海和半岛，来换取中国的配合。大国博弈，除非其中一方在科技经济军事金融资源外交上具备综合性的辗压优势，否则胜负的决定因素就是人的智慧。随机抽样一名典型中国人和一名典型美国人，谁更有智慧？绝对是中国人。这并非种族优越主义，而只是客观的分别。每名中国人的“个人简历表”上都填有：历史文化底蕴：五千年；艰苦求存历练：二百年；奋斗精神承传：一代又一代 。美国人的履历表上不具备这些强项所累积的智慧。

针对天下第二赖，国家定必已有不同备案。香港小市民又如何自处？港元和美元挂钩，美元大幅贬值后我们背包里的港元还值多少钱？答案是不用担心。国家不会让香港人集体蒙受损失。但如果你背包里袋的是美钞，则属别论。

作者杨志刚是香港浸会大学前协理副校长、中文大学前专业应用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