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再受挫：一座稀土矿最终落入中国之手

澳大利亚矿业公司Peak Rare Earths未能建立起一条不依赖中国的稀土矿物供应链，其失败过程揭示了中国政府如何主导全球关键矿产供应。

多年来，一个非洲采矿项目曾被寄予帮助西方摆脱对华稀土依赖的厚望。几周前，该项目落入了中国手中。

澳大利亚矿业公司Peak Rare Earths未能建立起一条不依赖中国的稀土矿物供应链，其失败过程揭示了中国政府如何主导全球关键矿产供应——如今，北京方面正巧妙地利用这一地位来获取地缘政治利益。中国已通过切断稀土供应来迫使美国总统川普(Trump)在贸易战中做出关键让步。

Peak于今年秋天早些时候被出售给一家中国稀土巨头，这是一套整体模式之中的一环。据来自Benchmark Mineral Intelligence的信息，该模式意味着，到2029年，北京方面将掌握源于全球主要新兴稀土供应地之一坦桑尼亚的所有稀土。一些人将此比作中国如今对刚果民主共和国钴生产的控制。

“此番失利的影响非同小可。”战略与国际问题研究中心(Center for Strategic and International Studies)的关键矿产专家格雷斯林·巴斯卡兰(Gracelin Baskaran)说：“这会赋予中国更大的市场影响力，也会增强其扰乱这个本已十分脆弱的市场的能力。

自从中国今年早些时候开始限制向全球供应稀土矿物以来，西方国家一直在寻找可迅速投产的关键矿产矿床，结果却发现，中国公司早已大举收购许多最有前景的稀土、锂、镍等矿床。

2010年，澳大利亚公司Peak在坦桑尼亚发现了一处上佳的稀土矿床。该公司不想把矿石运往中国，而是计划在英国进行提炼，从而在亚洲以外发展一体化业务。

当时，中国已经控制了全球大部分主要稀土矿。中国的大量出口使稀土价格保持在低位，导致西方公司难以筹集资金来开采新矿。就这样好几年过去了。

到2019年，时任Peak首席执行官的洛基·史密斯(Rocky Smith)请求外国政府帮助开发坦桑尼亚的这个矿山。他很好地选择了时机。当时川普正与北京方面打贸易战，中国官方媒体警告称，中方可能以稀土为武器。《人民日报》的一篇评论文章称，美国有可能失去维持其技术实力所必需的材料供应。

史密斯从美国海外私人投资公司(Overseas Private Investment Corporation)获得了一份意向书，后者是一家为发展中国家境内项目提供资金支持的美国政府机构。然而，坦桑尼亚时任领导人约翰·马古富力(John Magufuli)反对外资采矿项目，美国政府在资金支持问题上打了退堂鼓。其他国家政府也拒绝出资。

2021年，马古富力在任内去世，继任者萨米娅·苏卢胡·哈桑(Samia Suluhu Hassan)对外资采矿项目持更积极的态度。

但Peak的金主们越来越焦虑不安。2022年，基石投资者、英国私募股权公司Appian Capital Advisory将所持Peak 20%股份出售给了盛和资源(Shenghe Resources)。盛和资源是一家部分由政府持股的中国稀土巨头，一直稳步从控制坦桑尼亚境内有前景稀土矿床的西方公司手中收购矿床权益。

Appian表示，曾多次尝试获得英国政府的资金来推进该项目。Appian首席执行官迈克尔·舍布(Michael Scherb)说：“这本可以为英国和欧洲提供很大一部分稀土，但我们没有得到任何支持。”

Peak的管理层称，即使有中国大股东，公司仍将坚持向中国以外的买家供货的计划。

艰难的选择

这一承诺很快开始动摇。2022年，随着中国大幅提高产量，稀土价格开始下跌。同年，Peak任命银行业资深人士、公司高管巴丁·戴维斯(Bardin Davis)为首席执行官，并任命了一位新的执行董事长。此后不久，Peak宣布与盛和资源达成一项协议，根据该协议，这家中国公司将在七年间获得该矿75%至100%的产出。盛和资源还将获得一个董事会席位。

戴维斯说，自从盛和资源入股Peak后，西方国家政府就将Peak视为与中国有关系的企业。这使得该公司难以从西方融资机构为其矿山开发计划筹集资金。与此同时，如果Peak在矿山建设上没有进展，就有可能失去在坦桑尼亚的采矿许可证。

该公司开始在全球范围内寻找合资伙伴或买家，但只收到一份指示性要约——来自盛和资源。2024年，Peak宣布了一项与盛和资源建立合资企业的计划，根据该计划，这家中国公司将投资开发该矿。

但随后，为回应川普今年4月宣布对中国施加的严厉关税，北京方面实施了新的稀土出口管制制度，这扼杀了全球供应，并给西方工业界带来了冲击波。西方工业界依赖这些矿物制造从汽车到无人机和喷气发动机等各种产品。

Peak表示，将正式取消与盛和资源的合资计划，理由是“近期的地缘政治和监管动态”。戴维斯说，一个主要问题在于，北京方面近年来出台的限制中国稀土技术出口的法规，会使Peak难以与中国公司合作。

今年5月，盛和资源采取行动，提议收购Peak的全部股份，据标普全球市场财智(S&P Global Market Intelligence)的数据，其溢价约为矿业和金属行业平均收购溢价的八倍。盛和资源表示，这个价格是值得的，因为该公司长期以来一直认为该矿是全球首屈一指的未开发稀土项目。

在最后一刻，出现了一个将该矿留在西方手中的可能性，美国私募股权投资公司General Innovation Capital Partners发出了一项超越盛和资源提议的非约束性要约。以对华强硬观点著称的前美国联邦众议员麦克·加拉格尔(Mike Gallagher)是General Innovation的高级顾问。

但戴维斯说，虽然General Innovation在官网上表示材料提取是其重点业务领域之一，但就开采关键矿产而言，该公司的过往经验似乎有限，这对坦桑尼亚监管机构来说是一个潜在问题。Peak的董事会表示，General Innovation未能提供证据证明其有能力为此次收购提供资金。Peak拒绝了这一提议，担心如果违反与盛和资源的排他性条款，将不得不支付违约金。

General Innovation未回应置评请求。

总而言之，通过向盛和资源出售股份，股东们获得了大致相当于消息传出前股价四倍的对价。10月，Peak正式从澳大利亚证券交易所退市。盛和资源现在控制着世界上最好的稀土矿床之一。

中国人“对这种事情有长远眼光，钱对他们来说不是大问题”，曾担任Peak首席执行官至2020年的史密斯说。Peak“只是又一块拼图，又一处将被中国纳入其版图的稀土矿床”。

阻止有政府背景的中国公司收购在世界各地收购战略性矿山已成为西方的当务之急。在盛和资源收购Peak后，美国和澳大利亚同意强化那些可用来“以国家安全为由”审查和阻止“关键矿产和稀土资产出售”的工具。

但矿业专家表示，几乎没有法律途径可以阻止在澳大利亚上市的公司向海外出售矿山，而这些公司承担了全球很大一部分矿产勘探工作。中国企业之所以能在竞购中击败西方公司，是因为得到本国政府的慷慨支持，且在与腐败现象较为普遍的发展中国家周旋方面经验丰富。

本月早些时候，欧盟对英美资源集团(Anglo-American)拟将其巴西镍业务出售给一家中国国有矿业巨头子公司的交易开启调查，理由是欧洲钢铁制造商可能会失去一个关键的供应来源。近年来，加拿大也加强了投资法，使中国公司更难收购矿山，并已迫使一些中国公司剥离资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