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工作,跟老闆谈...但如果老闆要你躺着谈呢?"中国线上求职陷阱,近期透过新闻媒体的卧底调查报导,揭发各种公司行号打着招募"董事长特助"、"生活助理"、"保母"等职位,提供优渥薪资待遇,但实则是大老闆物色性服务对象。
而出现"情色招聘"资讯的线上求职平台,是拥有超过6,000万用户的、号称中国最大求职网之一的"BOSS直聘",2014年上线后主打让求职者与业主直接可以快速联繫的去中介化平台,尽管业绩营运出色,却也在过去几年当中出现过类似的假招聘案件。莘莘学子毕业后的第一个社会挑战,竟不是来自职场的专业拼搏,而是求职平台上充满恶意的应徵资讯风险。究竟这些情色招聘的套路为何?作为求职平台,又到底该如何核实工作内容,避免产生下一个受害者?
▌还没应徵到就被摸了好几把?求职平台上的色情徵才
11月,中国《新京报》接到几则民众举报求职平台"BOSS直聘",挂羊头卖狗肉的情色招聘,因而展开调查。这篇〈招聘网站里的情色陷阱:招助理实为"拉皮条"〉报导中,记者卧底採访,找到20家内容简单、工作内容形容暧昧且可疑的职衔进行投递,其中有7家主动回覆联络,记者实际与之周旋。
第一个案例中,洋洋洒洒写着"中国劳斯莱斯俱乐部特别助理",月薪待遇人民币1至1.5万(约台币7万5千元)却没有表明实际工作内容。接上线后,对口者并非公司人员,直言不讳就是为客户物色女性的仲介,化名"东哥"。东哥直言月薪10-30万人民币都是有可能的行情,重点是要能"接受每个月不超过三次的暧昧关系",并要求应聘者在录取后发出3000-5000元红包,表示"这是规矩,剩下的都是客户给我们佣金。"
在"东哥"的安排下,记者在朝阳区三元桥附近的酒店咖啡厅等候与"总裁"第一次近距离接触,接着在其指示下上了一辆黑色高级厢型车,里面有司机与一名年约30岁的男子等候。接着男子与记者对话要求了解过去的工作薪资水平、到京时间长短、感情经历还有性经验。男子表示,"我们俩的频率就是一个月发生3次到5次的性关系。"该职在任期间也不得与他人发生性关系,确保健康。
并在接连谈话后,男子要求记者先进行健康检查,"有没有胸啊?我看看"冷不防一计摸奶手让记者差点成为霸道总裁的俎上肉。最后在记者拒绝后续下车结束。
图/截自新京报影片
《新京报》记者事后询问劳斯莱斯在北京地区的两家服务中心,官方表示没有该企业私设的车友俱乐部,再进一步对照工商查询发现,这个公司所属的"世界财富精英会"实际上是专门造假的山寨协会,过去曾被中国多家媒体揭露,后来遭法院吊销工商执照。
记者卧底走访的第二个面试套路也相去不远。所谓北京一个高尔夫球俱乐部私人别墅区的"生活助理"一职,资历要求一年以内工作资历,月薪5,000-6,000人民币不等还需"上进心强"。在记者面试当天,面对业主约40多岁,东北口音、光头,穿着花衬衣的"李总",要求照顾他的吃喝玩乐衣食住行,成为酒局女伴,需要学会礼仪接待,不需要实际负责工作事务。在面试结束后,这位"李总"同样突如其来将记者拉入怀中抚摸头发和手臂持续约10秒才放手。
记者整理了这些职缺资格,要求通常"语焉不详、模稜两可",薪资级数可大可小,应徵名目通常是"私人助理"、"贴身助理"、"家政"等职衔。面试地点也非正规的办公室地区,通常是在私人俱乐部、豪宅或是第一个案例中黑色厢型车此种诡异地点。有遇到类似情色招聘的网友就指出,"BOSS直聘上的面试,面试完突然刮了我的鼻子、摸我的头发,在车上动手动脚,说要我当女朋友兼秘书,8K一个月。"套路相似。
尽管BOSS直聘回应:"中国劳斯莱斯俱乐部特别助理"等工作均已下架并冻结帐号。但实际搜寻仍可发现不少"工作一年内"、"20岁以下"、"外貌姣好"、"空服专业优先"、"无婚恋计画",且薪水一万人民币以上的董事长秘书、生活秘书等职缺。在多次出包后,网站未来该如何核实色情招募案,也仍是难题。 图/截自BOSS直聘网站
主打"找工作,我要跟老闆谈"的Boss直聘与代言人盖尔·加朵和中国女星刘涛。 图/BOSS直聘
▌没遇上BOSS却遇到传销诈骗,山东青年李文星的悲剧
BOSS直聘出包并非首次。2017年毕业于东北大学的山东青年李文星,毕业后感于父母年事已高,希望能在离家近一点的地方上班,因而积极报名Java培训班,习毕后找寻相关工作,目标能在三年内当上高级工程师。然而事与愿违,首次在BOSS直聘上找寻多个Java相关工程师一职,与一个名为"北京科蓝"公司接上线,在电话面试确认录取后,对方以"QQ邮箱"回覆他,要求他在指定时间赴天津滨海高新区软体园报到。
在今日中国,尽管网路再发达,是否还是不敌地大距离远呢?李文星在此期间不是没与他人商量职缺是否"靠谱",高中同学曾建议李文星问问过去来自天津的同学真伪,但他还是没有思考此途就出发就职。在此后李文星的联繫开始变得有违常理,时而行踪不明,联繫时态度也时而诡异,并在约莫二个月后,最后一个与家人通话中鬼祟表示"谁打电话要钱你们都别给",随后在二周后被人发现陈尸于天津市静海区。
李文星死亡后,警方调查发现,一个名为"蝶贝蕾"的传销组织成员,利用BOSS直聘上毫无验证机制的漏洞,冒用"北京科蓝软体系统有限公司"发布求职讯息。而李文星陷入的传销诈骗,是盛行于中国有好些时日,利用类似"庞氏骗局"所进行的非法经济犯罪活动,过去台湾也曾猖獗一时俗称的"老鼠会"。
"传销"通常先用话术取其信任,在受害者投入大笔资金期待收益的同时,将此笔"入会费"贡献给早前入会更高一层级的会员延续信赖,让其他会员能继续把钱投入的"挖东墙补西墙"活动,而且组织内部的金流也并没有实际投入任何市场活用,或根本已在最上层遭到榨取。
2017年毕业于东北大学的山东青年李文星,就是透过BOSS直聘,遭遇传销诈骗,最后失去性命。图为李文星照片。 图/联合报系资料照片
中国传销犯罪的可怕之处,还并非在醒悟之后能及时设下停损。据中国网友整理传销套路,盛行于北方的传销组织,是直接採取限制人身自由,以形同拘禁的手段要求会员缴费与投入拉下线工作,并在没有利用价值,或有其他需求才会放其自由。警方认为李文星也是在被组织控制放其自由后落海,然而死因是他杀或是自杀不明。
李文星的父母在悲剧发生后,对BOSS直聘的母公司北京华品博睿网络技术提出诉讼要求应对技术漏洞进行赔偿。另外,遭冒名的"北京科蓝"公司也表示,公司方人资会在面试及录取相关的讯息往来上,用官方帐号进行联繫,绝不会用私人电子邮件来进行交涉。
回顾这位山东青年的职涯抱负及生命断送在一个毫无管控机制和"或许"显而易见的诈骗漏洞中,不仅令人不胜唏嘘,也令社会舆论四起,要求官方严查。
图为2014年北京燕郊"传销村"上课的情况。 图/联合报系资料照片
▌BOSS直聘难道不用负责吗?
李文星事件后,官方雷厉风行扫荡传销组织外,让传销有机可趁的BOSS直聘执行长赵鹏,也出面回应承诺大众会开始相关公司上架机制,让憾事不再发生。然而三年过去了,情色招聘遭卧底记者爆出,BOSS直聘回应已把相关职位应徵资讯下架,也将这些公司删除,禁止上传职位。口吻若三年前般言犹在耳,但实际做了多少,外界其实很难知悉。
"找工作我要跟老闆谈!招聘求职找工作!"这是BOSS直聘最为人所知的号召噱头。创立于2014年北京的BOSS直聘,以"直聊"为求职网站卖点,求职者选中属意的工作后,便可直接与刊登方直聊,并声称是提升"精准匹配"为号召的平台。执行长赵鹏表示,找工作不再"冷冰冰投履历"而是有真人直接谈工作,增加人肉买卖双方的温度,也能加速配对效率。
2019年7月,BOSS直聘成立五周年,用户超过6,000万,市占率10%,在苹果app下载排行榜,人力资源类的前三名。年营收规模达"10亿级",成为该行业别中的第三。根据"2020胡润全球独角兽榜"的排名,BOSS直聘以70亿人民币市值为列榜中第351名,可见事业体规模之庞大,宣布未来预计"首次公开募股"(IPO),让多家中国知名创投引颈期盼。
然而这麽一家偌大线上求职网,在IPO前,能否让使用者用得开心用得愉快用得适切,在《转角国际》编辑群实际操作下,答案是否定的。编辑台很快使用手机下载BOSS直聘App,并直接开设公司,以假公司名、假职衔与在网上搜寻到的公司登记号注册,很快就能直接发布"拢是假"的求职讯息。
主打"找工作,我要跟老闆谈"的Boss直聘与代言人盖尔·加朵和中国女星刘涛。在报导刊出后,也有不少网友留言分享,自己曾在该求职网上遇到面试性骚扰、甚至是性邀约的经验。面对层出不穷的色情招聘案,也让品牌主打的女性自主形象更显讽刺。 图/BOSS直聘
北京律师赵佔领表示,就算BOSS直聘没有法律义务要事先审查使用者所发布的内容,但也应该採取一些技术性或人工检查来防范诈骗或情色招聘,如果直接地连情色文字和图片都可以自行随意发布,很明显就是在钻漏洞,没有尽到基本管理义务,应负上相关的行政责任。而针对非法性交易即使能以《治安管理处罚法》开罚,但职业招聘案是否适用该法,又能否落实,又是另一个层次的问题。
《2020年互联网招聘行业研究报告》显示,全中国有82.1%求职者在网路上求职,人力市场数量庞大。而搭配着今年5月中国国家统计局发布的数据,4月失业率为6%来看,又以中国官方失业率数据从来就不获信任,经济学人智库认为应上修至10%,中泰证券更认为实际数据更可能在20.5%的情况下。
受武汉肺炎影响,全球供应需求下降,服务业也全面停摆,整体求职人口找工作四处碰壁与平均薪资水平下降的大环境下,为寻求温饱的人跨领域求职和无差别投递履历,甚至为生计铤而走险的例子,相信就只能越来越多。被动等待企业自动有良心,似乎比登天还难,消费者若无法直接从消费行动抵制,或许权益永无法被伸张。
受新冠肺炎影响,找工作碰壁、薪资水平下降的环境下,因生计铤而走险的问题可能也越显严重。针对非法性交易即使能以《治安管理处罚法》开罚,但职业招聘案是否适用该法,又能否落实,又是另一个层次的问题。 图/联合报系资料照片